苑桥头旁散淡琐碎的故事

2023-01-1920:48:57 发表评论 558 views

风吹过盛夏的苑桥头,云层厚重的堆积在碧空之上,沉甸甸的,仿佛是那些年里,苑桥头旁散淡琐碎的故事。苑桥在哪里?它就在干将路上,是横跨在平江河南端的第一座桥。

今天的苑桥是一座钢筋混凝土桥,那是1994年干将路改造的时候重建的,虽说桥栏杆用花岗岩构筑,上面“阴文”镌刻着“苑桥”两字,并以红色勾勒,但站在桥上,丝毫看不出它与古韵有关系。

可以说,苑桥是平江河存在感最低的一座桥。但是,苑桥确确实实很有历史渊源,甚至可以追溯到遥远的春秋吴国,据说,这个地方曾是吴王阖闾苑囿游憩之地。

如今,两千五百年前的烟云早已散去。干将路上是繁华竞逐的场面,川流不息的车辆,熙熙攘攘的人潮,还有金碧辉煌的酒店。

古朴的平江路已经不似三十年前那般的静谧古朴,散发着浓浓的人间烟火。它已经变得如一个暴发户那般做作,但那些青石板的路面,斑驳的老墙,古朴的花格窗,沿街那些顺着墙面攀援而上的藤蔓绿叶。

一切似乎都是在刻意模仿着老底子苏州人家的生活。

但是,那些东西处处可现人工斧凿的痕迹,没有了原本的民俗烟火,走在其间,无非是聊以自慰,假装自己仍处在白发苏州那些氤氲着人间烟火的旧街老巷里。

好在清澈盈盈的平江河水,还是老样子,它依旧从苑桥下潺潺流过,不急不缓,与南侧的干将河汇合,宛如一条清亮的绸带,连接着红尘中的浮躁,也留着一处窥探古城旧貌的窗口。

只是许多从这座桥上路过的红男绿女,不会去注意这座桥的名字,更不会晓得三十多年前的苑桥头是怎么样的。

我小时候,就住在苑桥头附近。老底子的苑桥安安静静,老底子的干将路也是安安静静,弹石路面,两侧是同样弹石铺成的人行道,路侧是高大的法国梧桐,婆娑弄碧,煞是安宁。

那时候,这条路上不通公交车,也鲜有其它汽车经过,只是偶尔的会有一种叫“癞团车”的出租车开过,或者是送电报的,骑着摩托车,肩膀上斜背着皮质的小挎包,急急的穿梭于干将路的弹石路面上。

大概是85年的辰光,这段路才通了公交车:9路与19路。前者从彩香一村——丝绸工学院(今天的苏大北区),后者只晓得是到唯亭。

当19路停在昇龙桥北堍的“相门”站时,透过车窗,我经常会看见车厢里坐着头裹包头布,腰系青蓝色竹裙的水乡老妪。

在苑桥头,不管是过去,还是现在,最引人注目的肯定是桥东堍靠北侧的平江实验小学。与四十年前相比,这所百年历史的学校的规模变得更大了。

站在校门口,映入眼帘的是雄伟的大成殿,那是一座有着四百多年历史的古老建筑。大成殿是文庙正殿,古时候用来祀孔释儒的地方。

苏州历史上曾经有三座文庙并存的现象:苏州府学、长洲县学和吴县县学。吴县县学现在已经没有了,平江小学里的这座大成殿属于当年的长洲县学。

四十多年前,平江小学里的教学楼大多是红砖砌就的两层楼,校门也不在现在的位置,而是往西偏过去二十来米,而且,那时苑桥头也不仅仅只有一所平江小学,还有幼儿园与一所初、高中齐全的中学。

这所中学叫“苏州市第十一中学”。四十年前,大成殿就在这所中学里,只是,那时的大成殿破落不堪、不忍直视。

今天的平江小学靠着平江路一侧的地方是地下停车场,老底子那个地方是块空地,空地上有棵大树,不知道什么树,那身姿挺拔,梳云弄风的样子,好似撑开的绿色伞盖。

夏天时候,树下就是一幅夏天的姑苏素描,吃讲茶的老者三五成群地聚于此处,一把把紫砂壶被粗糙的手摩挲得铮亮,一只只挂在树上的鸟笼里传出百啭千哗,不但有笑声朗朗,也有茶香缕缕,半导体收音机里“叮叮咚咚”的三弦声,“咿咿呀呀”的评弹声在古老静谧的干将路上从容的漾开,又消散在苑桥下那条同样静谧的平江河里,缓缓流去。

88年的时候,紧靠着平江小学西侧围墙的地方还开出了一家“苏州书店”,与当时新艺电影院东面的书店同名。那是一间低矮的平房改造的,局促的店面正对着干将路,店里面仅可容入一张玻璃柜台,柜台里面放着十几本书,店堂后面靠着墙顶天立地般摆着个大书柜。

那年暑假,我曾经在那里买过一本《红楼梦》,5块钱。那时,这种类型的书,出版社冠以“用最少的钱,买最好的书”,虽说价格便宜,但字号太小了,其实我是不愿意买的,看着眼睛实在吃不消,但那时候囊中羞涩,却又想附庸风雅。

书买到后,我就直接将书放在了自行车车篮中,有点鲜格格的骑车回家了。哪知道乐极生悲,虽说仅有百十米的路程,书的封底还是被车篮里的螺丝磨破了,好在后来我用彩色的贴纸粘了一下,不细看倒也跟书本封面的整体风格差不多。

这家书店什么时候拆掉的,我不知道了,大概是93年干将路拆迁的时候吧,反正一同消失的,还有苑桥东堍平江路口的那个红砖砌的公共卫生间,现在这个地方建起了一座临河的“碑亭”,亭内北侧靠墙置一块“平江图”的复制石碑,经常有人在那里凭栏望水,休憩闲聊。

除此以外,空地上的那棵树在那时也消失了。这棵黛色三千尺的老树是轰然倒下的,还是移栽它处?我不得而知。但愿此时,这树还能在岁月的光影交错中,高枝低柯,嫩叶老干,旧果新花。

想到此处,我不由将眼光投向平江河边几棵树,风吹过盛夏的苑桥头,斑斓又轻盈的光影在茂密的树丛间跳跃,云层厚重的堆积在碧空之上,沉甸甸的,仿佛是那些年,苑桥头旁散淡琐碎的故事。

说到故事,我的头脑中猛然间冒出这样两个人来。

三十年前的苑桥上,几乎每一个夕阳暮霭的傍晚,我总会见到一对母女,由东往西缓缓走来。

母亲三十来岁,身材高挑,头发微卷,面容端庄娇美,女儿十岁光景,公主裙,蕾丝白袜,似洋娃娃般可爱,只是那对母女是哑巴。

看来天见尤怜,想来是母女两人长得太美了,连老天也妒忌起来。现在这对母女不知怎么样了,但愿她们能平安的生活在这个嚣嚣红尘里。

时代变迁,沧海桑田。今天的苑桥头早已被繁华与喧嚣填塞了,失去了昔日平静中的人间烟火。

半夏六月,按理是清风浅夏的时节,气温却是高达36度,熏风酷热之中,每一个匆匆往来于苑桥头的路人,鲜有人会如我这般驻足,这般踟蹰,不经意间,我又再次拾起了些许流年里,藏于此处的浅浅思绪。

三十多年前,苑桥东堍北面临着干将河的有家裁缝店,店门朝北,门面不大,也无临街的橱窗,但店堂颇进深,一直要到干将河。进门靠东墙的位置横放一块木板,当作工作台,上面放着各种的布料,还有剪刀、划粉、卷尺等工具,裁缝是一位中年女子,待人特别热情。

我曾经在那家裁缝铺里做过一件西服。那是91年的初冬,我托小婶婶在观前街乾太祥买的料作,随后在那天晚上,由我叔叔陪我去那家铺子里量体裁衣的。

衣服做好后,我第一次穿,堂弟拍着小手说,“哥哥好漂亮!”那一年他三岁。

这是我的第二件西服,藏青色的面料,夹里是棕色的羽纱,虽说早就穿不上,但一直没有舍得扔。

我的第一件西服是1987年父母为我在人民商场买的现成的,那是为了参加我小叔叔的婚礼。然而,不管第一件,还是第二件,甚而至于后来的第三、第四件西服穿在我身上总是不太有样子,看来我的穿衣风格只能是运动类的休闲服。

红尘万丈里,正是夏花灿烂时,伫立苑桥,凝视着潺潺的平江河水潋滟着夕阳最后的光辉,那些淡淡的回忆,也如清风敲珠帘的声音,在我低眉抬眸间缱绻心事,唤回岁月。

在蝉儿的欢唱中,我似乎听到了当年那家裁缝店中缝纫机发出的“嘎嘎”声。

那时候,这家裁缝铺的东侧隔壁曾经开过一家发廊。那应该是那个时代干将路上最早的非传统型理发店了。门面不大,甚至低矮,也没啥装修,一间不大的房子中间用块布帘遮一下,前面是店,后面就是睡觉的地方。这家店是两个年轻的温州女子开的,她们的脸上整天涂得花花绿绿的,进门口的一张沙发上常常坐满了一些混社会的男子。

应该说,这样的理发店在当时苏州人的眼中是属于另类的。记得有一次,我跟同事小朱去白献桥买咸水鸭,路过那里时,他用调侃的语气告诉我,这发廊不如改为“瘟鸡发廊”吧。

后来,这家发廊怎么样了,我不晓得,大概也是随着干将路的改造一起被拆了吧。反正一切好拆的,都拆了。

念及于此,不禁仰望苍穹,随即顿笔。人们说,光阴为序,素笺淡墨,可是封笺之时,苑桥头的封面上虽说还是春山风暖,姹紫嫣红,但已经无法找到老苏州的味道。

呵呵,苑桥,我已在你的故事里沧桑,却终不能遗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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